抹茶糖块

『霸歌』神貂侠侣（二）

        杨徵谣没骑过骆驼，除了小时候去过他娘老家走亲戚两次，其他时候都住在长歌门，长歌门水路多，虽然有马但基本是来游玩的外地人使用的，他们本地人多是划船，他娘老家那边就更不得了了，坐老鹰。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坐老鹰时也就七八岁，还没到学轻功的年纪，离地最远也就是还用得不熟练的青霄飞羽那么一点距离，看着老鹰亮闪闪的弯钩嘴，总担心自己坐着坐着会摔下去，他还没上鹰就吓得半死，途中十分紧张，被风刮得紧紧闭着眼睛发抖，愣是把老鹰羽毛揪下来三片，落地后他娘把晕乎乎的他背在背上，把羽毛拿过去三五下做了个长歌门内很常见的铜钱毽子。

　　霸刀山庄他不常来，几乎没有认识的小朋友，他的那些表兄弟姐妹虎惯了，看他文绉绉的也不喜欢带他玩，所以他吃饱后跟他娘打了声招呼就自己跑出去踢毽子。他虽然穿的是收袖的校服比较方便活动，但是衣服下摆还是挺影响他发挥的，总是踢不了四五次就被衣服下摆给干扰到，毽子就会轻飘飘落到脚边。杨徵谣也不恼，掏出手帕擦擦汗，将手帕叠好放回衣襟，然后再捡起毽子踢了起来。

　　“你，你这是什么啊？”旁边跑来一个流着鼻涕的小朋友站到他旁边。

　　杨徵谣出于礼仪，停下动作，转身看了过去。眼熟是真的眼熟，但是具体是他哪个小表哥还是小表弟他就真的不清楚了，方才宴上他娘大致给他介绍了一下，但是人太多了，他实在是记不过来，只能大致留下个面貌印象。

　　“这个是我娘给我做的毽子。”杨徵谣把毽子捡了起来。

　　“我想玩。”那个小亲戚一边吃着手一边走过来，一把抢走了杨徵谣的毽子，他刚才和小伙伴们看了杨徵谣玩老半天，对这个新奇物十分感兴趣。

　　杨徵谣自幼遵纪守道，规规矩矩，不管向谁取什么东西，都要请问方便与否开头，以多谢结尾，从未经历过这种直接抢过去的行为，他摊着手，保持着拿毽子的姿势，语气丝毫没有怒意，“你想玩我可以借给你，但是你直接抢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这有什么，我们平时都这样，你小姑娘啊还讲究这些，”小亲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看到杨徵谣似乎表情不太对，连忙说，“你可别是要哭啊！”说完转头就向自己那群躲石碑背后的小伙伴跑去，杨徵谣听到他越来越远的声音，“怪不得都不喜欢和他玩，动不动就哭。”

　　杨徵谣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有些不明白这位小亲戚怎么就觉得他哭了，他只是太热了流了一脸汗而已，规规矩矩把手帕叠好放衣襟里，杨徵谣有些无聊地四下看了看，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打发时间。百无聊赖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他突然发现路边有一块石碑，他走上前去看了看，碑上文字不多，但是这几个文字是什么意思他竟然完全看不懂，不是他功课里学习的文字。这些字就像是用什么工具刻上去的，似乎有一段时间没人清理，生了浅浅一层青苔，杨徵谣掏出手绢，捏着自己没用到过的一片，细细地顺着字的纹路擦拭，反复描摹了四五次，想记下然后回去画下来问问娘亲。

　　“这是你的东西吗？”一阵渐近的急促脚步声后，一个小男孩的气喘吁吁的声音从杨徵谣身后传来。

　　杨徵谣转头，看到身后一个从没见过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他的铜钱毽子，一边喘着一边擦汗一边看着他。杨徵谣站起来正面他，“是我的，但是……”杨徵谣没想到毽子会回到自己手里。

　　“你甭担心，我把他们收拾了一顿，他们再也不敢抢你的东西了，”小男孩挠挠脑袋憨憨一笑，“以后要是他们还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保准把他们打趴下！”

　　杨徵谣的目光在毽子和面前人的脸上来回了好几趟，顿了顿，伸手接过毽子，看了看毽子里面的铜钱，数了下，两枚，再抠着数了下，确实是两枚没错，“你……这是在拾金不昧？”他不明白，这小朋友和自己也不认识，干嘛帮自己打别的小朋友，还是这小朋友自家门派的，况且两枚铜钱能买俩烧饼，对小朋友来说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笔巨款了，他居然打完小朋友还把毽子原封不动地送还给自己。

　　“啊？十斤啥？那是啥玩意儿？”小男孩脸一皱。

　　杨徵谣沉默了一下，然后转了个话题：“你想一起玩毽子吗？”晃了晃手里的毽子，“就是这个。”

　　“好啊！”小男孩眯起眼睛笑，“但是你得等我一下，我上午刚回来，我爹让我今天把山庄里的碑都清理一遍，我清理完了就可以玩了。”

　　“啊，碑？这种碑吗？”杨徵谣侧些身示意身后他方才粗略擦了擦文字的碑。

　　“对对对，就这个，”小男孩笑起来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线，“其他地方也有，不过我抓紧一点时间的话很快就能清理完，你在哪里等我？”

　　“你怎么去？”杨徵谣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男孩，因为两人站在一个略微陡的坡上，所以杨徵谣稍微显得高一点。

　　“就飞过去啊。”小男孩理所当然道，“我一直都这样去。”

　　……

　　轻功啊。

　　杨徵谣有些丧气，其实他也挺想去的，但是他不会轻功，非要跟去的话估计路上要花不少时间，那样会影响别人的工作，很不礼貌。

　　“你要是不嫌远不嫌难跑，我带你一起去？”小男孩看杨徵谣不说话了，试探着问，“清理碑不麻烦，我可以教你，但是刻碑我还不会，等我以后学会了再教你好吗？”

　　杨徵谣突然抬头看向眼前人，露出了到霸刀山庄以来的第一个笑，“嗯！”

　　杨徵谣不是没有想过双人轻功，只是他没有想到眼前的小男孩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自己都还没到学轻功的年纪，眼前人都已经学会双人轻功了。他还没学轻功，所以他娘并没有带过他双飞过，担心出点什么万一他摔出点什么问题来。所以就像早上坐老鹰那般，杨徵谣依旧有点紧张，他紧紧抓着小男孩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那小男孩大约是感受到了，安抚似的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没有他所担心的路途漫长，两人一路空中火花带闪电，很快就落到了一处山脚。

　　“这里是我家，”小男孩空着的左手指了指两人眼前的房子，“我的工具在门口，你愿意陪我过去拿吗？”

　　杨徵谣被风吹得有点懵，额前的头发被吹乱了些，迷迷糊糊地还没听完就点了点头。

　　小男孩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好可爱啊。”

　　杨徵谣点了点头，然后愣了一下，瞬间盯向还紧紧牵着自己的小屁孩，煞有其事，“我是男孩子，不许夸我可爱！”

　　“好好好，”小男孩挠了挠脑袋想了想，憨憨一笑，“你好别致啊。”

　　杨徵谣不喜欢被别人说可爱好看，那样听起来像在夸小姑娘，他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几乎都对这种事比较敏感，他通常不生气，生气了也只是沉默，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没啥要紧，但是对刚夸他别致的小男孩来说，突然不理人真的是要了命了。杨徵谣自己松开牵着小男孩的手，小男孩立马自己抓更紧，杨徵谣甩了两次都没把小男孩的手甩开。

　　“你，你别生气，我是真的觉得你可爱，”小男孩看起来有些急，本来年纪也不大，一急就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杨徵谣索性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副什么都不听的样子，但是由于左手还被身边人的右手牵着，所以小男孩的右手手背紧紧地贴上了杨徵谣的左耳。

　　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的耳朵暖呼呼的。

　　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视了一下，然后杨徵谣立马有些无措地放下了自己的双手，期间又试着甩了一次左手，还是没甩掉。

　　“你别生气了，”小男孩晃了晃自己牵住杨徵谣的手，带得两个人都晃了晃，撒娇似的，“啊，对了，我娘说她之前做了甜酒，已经做好了，就在厨房里，你想尝尝吗？”

　　杨徵谣看他一眼。

　　小男孩见杨徵谣没有进一步的表示，赶紧补一句；“特别好吃！我一次能吃一大碗！”

　　“甜酒……是酒吗？”杨徵谣顿了几秒，迟疑道，如果是酒那他不能喝，他还是小孩，先生说过了，小孩不能喝酒。

　　“嗯……我觉得不是，就只有一点点点点酒味而已，我从来没喝醉过。”小男孩歪着头思考了一下，接着摇了摇脑袋。

　　杨徵谣只尝了一小勺，还没来得及抿嘴感受一下味道就突然被呛到，酒味有点重，炸在了他的喉咙，他慢慢感觉天旋地转的，牵着他的小男孩不见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眼前出现了一根牵着自己的木桩，杨徵谣有些站不稳，但他感觉那根木桩似乎在发力撑着自己。头好晕，杨徵谣使劲甩了甩脑袋，混沌中他突然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但是他实在是听不清楚。

　　面前的木桩居然会动，真的会动！糟了，这个木桩居然想逃跑！杨徵谣召出自己的剑，歪歪扭扭追着木桩走，走了几步似乎走到了一个更开阔的地方，木桩不见了，杨徵谣晃晃悠悠左右望了望，突然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突然就很想吟诗，于是他一边跌跌撞撞舞着剑，一边哼哼唧唧背前天从先生那里学的课文。

　　“危楼！高百~尺！”百字带了个夸张的转音。

　　“手！可摘星辰！”一脸豪迈。

　　“不敢！高声语！”看起来还挺敢。

　　“恐惊！天！上！人！”莫名其妙的悲壮情绪。

　　站在杨徵谣身旁手足无措的小男孩眼睁睁看着杨徵谣醉完酒舞完剑后，仿佛突然失去意识，在自家院子里昏睡了过去。